1951年1月15日,韩国大邱笼罩在白茫茫的大雪中。
这里是美国第八集团军的总部,司令官李奇微阴沉着脸,扫视了一眼鸦雀无声的军官们,一字一顿地说:猎犬行动开始!
第八骑兵团团长约翰逊率领一个支队,小股多路推进,对利川、金安场里一带实施试探性进攻,一路上不断和志愿军交火,他们占领我军防守薄弱的要点,等到我军主力来袭,却不过多纠缠,立即转身跳上汽车飞速后退,同时,飞机呼啸而至,大炮群也一齐轰鸣,待硝烟散尽,却又牛皮糖似的贴上来。
这就是李奇微发明的“磁性战术”——首先,各部互相靠拢、互为奥援、稳扎稳打、东西呼应,擅长迂回穿插的中国军队顿时失去用武之地;其次,来去如风的机械化分队始终和中国军队保持接触,使得我军疲于奔命,且无法获得补充的机会;最后,飞机大炮集中火力,不断对空隙地带狂轰滥炸,伤害有生力量。
换句话说,美军富得流油,拼消耗是最有利的。
第三次战役尘埃落定后,爱动脑子的李奇微关起门来,废寝忘食地研究前三次战役的记录。他盯着一组数字,陷入了沉思:双方第一次交战是1950年10月26日,美军连续战败,惊慌失措地退往清川江南岸,11月2日这天,追击的中国军队停下了狂暴的脚步,历时八天;第二次战役于11月25日爆发,中国军队在12月2日主动停火,历时八天;第三次,中国军队在12月31日大举进攻,然后乘胜追击,并在1月8日转入防御,历时八天。
为什么每次都是持续八天?
李奇微眉头紧锁,歪着头苦苦思索,猛然一拍大腿,恍然大悟道:我明白了,他们的粮食只够吃一个星期!
原来,志愿军的后勤补给能力堪忧。由于铁路被美军炸得面目全非,仅有的几条公路也坑坑洼洼的,加上车队运输需要提防蜂拥而至的美军飞机,所以主要依靠骡马和人力向前方运送物资,每次战役开始前,需要战士们自己背着粮食弹药。
李奇微管志愿军的战术叫“礼拜攻势”,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,脸上泛起兴奋的红光,激动得身躯微微颤抖,得意地大叫道:只要拖住他们七天,趁着他们弹尽粮绝的时候,肯定能反击得手!
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桌上的日历,又有新的发现:三个月,三场战役,中国军队每次发难的时间都集中在月底,这是为什么呢?
他百思不得其解,烦闷地望向窗外,只见一弯新月挂在青色的夜空中,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上次战役时的一幕。那时他慌慌张张地撤离汉城,正是月圆之夜,月光如水银泻地,流淌在白雪皑皑的原野上,一个士兵指着圆月嘟囔道:那是中国人的月亮!
李奇微当时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,此时心中豁然开朗:中国军队忌惮强大的美国空军,只能选择夜战,月亮无疑是天然的照明灯,所以在月圆前几天发动攻势,月圆之夜正是战斗高潮迭起、形势分明之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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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奇微参透其中的奥秘,喜得手舞足蹈,一边派出侦察部队北上——也就是所谓的“猎犬行动”,一边向“联合国军”总司令麦克阿瑟汇报。
麦克阿瑟半信半疑,风尘仆仆地飞赴大邱,和李奇微举行会谈。李奇微指着地图,侃侃而谈道:目前,双方对峙的战线风平浪静,情报显示,京釜公路沿线有大部队调动,空中侦察发现水原至乌山地区的敌人正在集结,不过,据俘虏交代说,由于补给线拉长,伤寒正在中国军队中间蔓延......
麦克阿瑟耷拉着的双眼倏然张开,射出灼灼的光芒,弹簧般起身道:马特,北进吧,立即发起进攻!
李奇微立即传令各部:启动“霹雳行动”。
“联合国军”全线出击,在东西连绵二百余公里的战线上,各部齐头并进,浩浩荡荡地往北方推进。
李奇微穿上伞兵战斗服,顺手将两颗标志性的手雷(其实是一枚手雷和一个急救包)挂在脖子上,打电话给第五航空队司令官帕特里克,兴致勃勃地说:帕特,有没有兴趣带我去天上兜一圈?
帕特里克也是个爽快人,不假思索地回答:当然可以!将军,我正想让你见识一下我的飞行技术!
帕特里克驾驶一架老式教练机缓缓而行,他的技术果然过硬,在奔涌的寒风中穿行依旧平稳。李奇微举着望远镜俯瞰苍茫大地,只见无边无际的雪原上点缀着斑驳的暗绿色,那是常年青翠的松树林,隐隐可以分辨出山脉蜿蜒、道路纵横。
他们盘旋飞行了三个小时,李奇微没有发现任何军队活动的迹象,没有脚印,没有车辙,也没有任何烟火。
他揉了揉发麻的双眼,不安地说:难道中国军队的主力不在汉江南岸?
其实,志愿军的司令部就在他的脚下,一口废弃的矿洞里。
彭德怀得到消息:美韩军大举北上,其主力正沿着公路两侧,往汉城极速前进!
他惊得瞪大了眼睛,紧急命令各部“停止休整,准备作战”。第二天,远处隐隐传来隆隆炮声,轰炸机群从空中掠过,发出苍蝇似的“嗡嗡”声,久久回响在耳畔,彭总伏在简陋的桌子上,起草致中央的电报,好几次提着笔,怔怔地发呆,仿佛笔下有千钧之重,电文的内容是:敌军越过战线北犯,直取汉江南岸桥头阵地,我军能否北撤十五公里至三十公里?目前弹药、粮草全无补充,我部出击困难极大,如果暂时放弃仁川和桥头阵地,政治上是否许可?......
他知道志愿军现在的情况简直可以用“凶险”来形容:
一来,宋时轮的九兵团尚未恢复元气,在元山、咸兴一带休养生息,国内增援的两个兵团:第十九兵团还在东北,一时半会儿无法到位;至于陈赓大将领衔的第三兵团则刚刚出川,注定是赶不上第四次战役了。这意味着双方兵力基本相当,但我军在装备上全面落于下风;二来,漫长的补给线依旧是我军最大的软肋,战士们马不停蹄地打了三场战役,从上到下疲惫不堪,却面临粮食运不上来、伤员抬不下去的困境,脆弱的后勤无法支撑他们短时间内继续作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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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席的回电来了,彭德怀只瞥了一眼,脸色黯淡下来,心中的隐忧变得具体:主席坚持要打,单刀直入地提出“我军必须立即准备发起第四次战役以歼灭两万至三万美李军,占领大田安东之线以北区域为目标”——理由是有利于和平谈判,并且乐观地表示“我军没补充弹药也不是很大的苦难”。
彭德怀苦笑着摇摇头:大田、安东位于三六线,志愿军已是强弩之末,维持现有战线尚且勉为其难,如何还能继续推进?
形势比人强,他深知志愿军如果不战而退,特别是退出半岛第一大城市汉城,国内国外都不好交代,此战势在必行,但具体战役部署绝不能盲从,于是召集副司令韩先楚、洪学智以及参谋长解方等人,紧锣密鼓地研究起作战计划。
解方指着地图,滔滔不绝地分析道:敌人的部署是西线主攻,东线辅助,西线集中了美军骑1师、步兵24师、步兵25师、英军29旅、土耳其旅等部队,东线主要是南朝鲜的伪军冲锋陷阵......
洪学智笑道:李奇微把能打的部队都堆在汉城方向,在东线肯定会露出破绽!
彭德怀拍案而起道:不错,这就是我们的机会,应对之策就是四个字:西顶东放!西线防御牵制,阻止敌人对汉城的进攻;东线集中优势兵力,诱敌深入,争取打一两个漂亮的歼灭战,然后向纵深突入,自东向西攻击西线敌人的侧翼,这样一来,就有可能打乱李奇微的全盘布置,取得最后的胜利!
众人情不自禁地点头,最后一致决定:志愿军的六个军中,三十八军、五十军加上人民军的一个军团,由韩先楚指挥,在汉江南岸严阵以待;其余四个军由邓华指挥,在东线集结,寻机歼敌。
彭总将视线投向韩先楚,沉声道:你肩上的担子很重,只有三个军的兵力,面对的却是敌人最精锐的人马,火力强大,他们在四十公里的宽大正面展开,我们的纵深却只有二十多公里,这次是阻击战,是硬碰硬的较量,不但不能退,还要为东线部队多争取一些时间,估计会有较大的伤亡......
韩先楚的脸色凝重如铁,缓缓点了点头道:这次战役注定是场血战,也是我军入朝以来最严峻的一次考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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